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很苦,很穷。我十二三岁的时候。长江北边的丘陵地带,家乡在立夏季节过了的几天后,小麦在地里一遍金黄,正是收割的时节。生产队有一片飞地,远离村庄四五里,约有三四十亩的样子。不便于就地脱粒,必需搬回村庄。每年这个时候必须老幼妇嬬全体上阵,一天干完,年年如此。因此,生产队必须准备一顿中午饭,这是我一辈记忆最深的一顿饭。
初夏的五更天,弯的月亮在西边天上。村子里便忙碌起,因为农忙假,小孩子们都得去麦收地里帮忙。大人们头一天夜里以吩咐好了,一喊就得起来,我们从梦乡中晕头晕脑爬起,胡乱吃上几口,留着心不吃很多,惦记着中午的那一餐饭。
东方的天际,微现出一缕白色的光芒,西边的残月,更显隐约。
一天的收割的劳累,在镰刀的沙沙声中开始,人是一字排开的雁阵,谁也别想偷懒。因为被人夾着。
太阳慢慢地升了上来,早上的凉爽很快没有了。倒下的麦子上全是人们穿下的破旧衣裤。
日头当顶了,汗水在人的脑门上流淌,麦子一遍一遍倒下了,镰刀沙沙的声音,和热浪一齐升了上来。
快的时侯正午一点钟,应该割完。
地头有一小块荒坟地,长着很大的一片桑树。结满了乌红色的小果子,那是我们最爱的美食。上面爬满少年,如小鸟一样,叽叽喳喳。
地上,一块硕大的绿荫,坐满了很累,刚割完麦子的人,劣质的香烟飘夾着汗味,大口地喝着瓦罐子里的粗叶子茶。
我们盼望已久的那一顿饭,终于来了。
两个老头,带着草帽子,各挑一担木桶,木桶没有盖子,用洗尽的大毛巾盖在上面,稻草结的绳子捆住毛巾。走得太急,路又远,人的脸通红通红。人们围了上来,小孩赶忙溜下树来。碗筷一遍叮当直响。
开饭了,五花肉清炖白大块豆腐。这就唯一的菜。糯米夹着头一年的碗豆,大木桶蒸的饭。
树荫下没有人说话,只有嚼食的声音。风卷残云一般的快,四只大桶很快空了。不过,小孩子们的碗里,吃饱了还有一碗米饭,那是留给没有来的老人,或是更小的弟妹们的。
这是我记忆里最香的一顿饭,写到这里我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应该是小时候我大舅做的一顿饭吧。
老家靠海,海边有虾池子,专门养虾的。那年我大舅找了个活儿,就是帮人打理虾池子。我放假回老家,他带我到海边去玩。
到了饭点儿,大舅动手给我做饭,让我个小屁孩儿给他帮忙。先是做舢板去捞虾,虾池子里虾很多,人影映在水面,那虾就乱窜,一会儿就捞了一兜子。捞完虾,我舅去弄蛤,让我去捡牡蛎,我们那叫蛎头,池子边的沟里到处都是,又是一大盆。土豆在麻袋上蹭掉皮,切丝,和蛤一起炖汤。牡蛎洗干净,什么也不加,直接上锅蒸。石头烧热,把虾放上去弄熟。其他菜不记得了,自己动过手的这三个记得最清楚,也吃得最香。都是天然食材,每道菜都跟鲜。那天还生吃了一只虾,生虾蘸着芥末,我舅喜欢这么吃,我吃了一个,芥末又辣又冲,虾还有点腥,不怎么喜欢,就没再吃了。
这是小时候吃的最有意思,也是感觉最好吃的一顿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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