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最深刻的时候

我想作为一个35岁的还在事业上挣扎的中年人来说,印象最深刻的永远是童年的年。

童年的年都是快乐的,无忧的,如果硬要说印象最深刻的是我童年的哪一年,我想应该是1992年,这一年有什么特别呢,请听我娓娓道来。

1992年我8岁,村里依然没有通电,村里还没有楼房,每个人住的都是低矮的砖石混合的平房,依稀还保留着三四栋土基房和破败不堪的民国时期遗留下的地主老天井房子点落在村中四周。

这一年的正月29是我们那所谓的大年,最隆重的一天。天还没有亮,屋瓦上就听到沙沙作响的声音,下起了雪了,一家五口人挤在一张床上平时有点热今天却有点冷了,父亲说:恐怕要有一场大雪了,等早上起床打开门,一股寒气直逼进门,只见外面已经白雪皑皑,雪花真如书上所说的大如鹅毛。天地浑然一体,雪一直都没停,直到下到了年30中午。每每想起经历的30多年,我想那年是我人生经历的最大的一场雪,网上说和2002年的第一场雪一样大,但是在我的印象中却是悲伤中夹带着喜悦。

如果是大雪能给谁带来最大的快乐,我想应该就是小孩与狗吧。我们整个村的小孩,我带着我家的狗在厚厚的雪地上撒欢,有点炮仗的,溅起漫天雪花;有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的,时不时有人摔跤;有在雪地里打雪仗的,惨叫声夹杂着笑声不绝于耳;也有安静的小孩学着课本里的雪人堆雪人,现在想来那些雪人真的是奇丑无比,不知道现在的人是怎么堆出那么漂亮的,想来可能是成人世界里展示的永远是美得东西,而丑的却刻意或者不刻意的遗漏掉吧,但回想到那时候堆雪人的心境是多么的虔诚与高洁,只是为了把自己的心情寄托在上面,在成人世界里哪怕再丑自己都觉得美。

这一年雪花带来了不一样的希望,爸爸和村里很多人外出打工了,妈妈当起了“万元户”,养起了几十头猪,大年的菜里有了无比美味的鱼,猪肉,香菇,木耳,妈妈还买了一个大大的猪头去供奉土地公公,当然瑞雪兆丰年永远是他们那辈农村人对土地来年收成的极大盼切。我想他们看到这么大的雪心里应该也是欢喜无比。

也是在这一年寒冷的冬天里,我迎来了现在看来不知是喜是悲的人生转变,如果是喜的话可能应该叫人生觉醒或者是顿悟。以至于往后这么多年碰到不挫折,总想还能来这么一次。

小时候的我虽然矮小,瘦弱,但是从来都是村里那个别人讨厌的小孩,满村地打架,干小孩有的坏事,在村里小学一上学就打瞌睡,思绪永远不在课堂上。

老师每每借着我的课堂错误家访顺便蹭一顿饭,当过兵的父亲多么严厉,每次家访后我就是遍体鳞伤,狠如把我倒掉在房梁上一两个小时,叫我认错,我却从不吭声。不过这种做法现在想来是不是爸爸以为我脑子进水了,想把我脑子里的水倒出来还是(如果那时候有这种时髦想法的话,我估计会不止倒吊一次,但印象中只有一次)

让我突然转变的却不是我认为的父亲对待我最暴力的一次,现在想来肯定排不上前五位。雪停了,村前的池塘里积上了厚厚的冰,这天我又没写作业,老师又来家访了。父亲先是逼我认错,我不吭声,父亲开始打我脱我裤子用手打我屁股,我还是不吭声,父亲气的拿起来竹片抽我屁股,我哭了,但是没认错,父亲无可奈何,拎起我的腿就往池塘边走,来到池塘边他几脚把冰踩出一个窟窿,问我认不认错,我只是哭,然后他就倒着把我头放进了冰冷的水里,拎起来又问认不认错,来回几次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记得我最后认错了。之后我学习态度大变,成绩一路直上。现在想起这件事对我的好的影响就是成绩好了,但是我的性格也突然内向了,不善于与人交往了,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我想如果我独处能幸福就是好事吧,希望父亲也能这么认为。

总的想来父亲用给我脑子放水没有使我转变,但是却通过给我脑子灌水改变了我的人生。所以,世事是多么的无常啊,朋友们,这就是我印象深刻的年,1992年,鹅毛大雪的年,改变我人生的年。

印象最深的一个春节,是2008年2月的那个春节。

那一年我大三,22周岁,那一个春节算是我的成人礼,因为那是我第一次不在家中过年。

作为偏僻农村走出的贫家子,我在中学时就是经常为自己不能养活自己而苦恼。所以《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平一支都是我的偶像,当时我甚至想,也许去煤矿挖煤更好一些,也许去富士康做一名生产线工人也不错。因为在我心中,年满十八岁还要家里养活,是让人极度羞耻的一件事。

更让人羞耻的是,过年回家还要收压岁钱,22岁了,长辈们都没我高,还要给我发压岁钱。这钱,虽然只有20的50的,拿着真窝心,简直是打脸。当然,我们那边还有近30还心安理得拿压岁钱的。

也许是为了躲压岁钱,我打电话回家说不回去了,在太原做寒假工,还能赚点钱,爸妈没有反对。碰巧天气配合的也很好,当时全国迎来了罕见的雨雪冰冻灾害,很多同学困在路上,我则心安理得的待在小饭馆洗盘子。

那一年寒假,我就在那个小饭馆度过了,白天洗盘子,晚上在后厨睡觉,后厨除了剩饭剩菜,就是老鼠蟑螂。

很快到了除夕,饭馆打烊,这里完全成了我的地盘。当外面热热闹闹庆祝春节放鞭炮吃年夜饭时,我自己给自己包了一顿饺子,吃完睡觉。

我是一个极其不重视各种仪式的人,以至于整个人十分无趣。到现在,过年也不买鞭炮,直到孩子喜欢玩,我才买几个给他玩。

也许,春节的喧闹,到底意义何在?我搞不懂。

不过,2008年的春节,让我能够独自面对自己的人生了。

2009年春节,我踏踏实实回家了,并且理直气壮的拒绝了所有长辈的压岁钱,我告诉他们——我有工作了,过了十五就上班,将来比你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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