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嘲贾宝玉二首”,是后人以《西江月》为词牌对宝玉这一人物形象的评价。曹雪芹在小说第三回将其提出,是发生在宝玉与黛玉初见之时,在一系列的外貌描写之后,曹公接着就借助这两首词将宝玉的性格一语道破:
其一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其二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这首词虽是后人对宝玉的评价,曹雪芹却也颇为认同:
看其外貌,最是极好,却难知其底细。后人有《西江月》二词,批这宝玉极恰。
从中可以看出,这里面的确充满了对宝玉的负面评价,因为这是当时的后人站在封建主流思想的角度对宝玉性格与行为的客观评价。因而这两首词并非很多读者理解的明褒暗褒。
结合《红楼梦》的写作主旨来看,《西江月》真正蕴含了以下情感:
世人对宝玉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否定
贾宝玉的性格,以当时的封建思想来看,的确有很多不合时宜之处。他从小在闺阁之中与姐妹厮混,不喜读书上进。可他也不沉迷于声色犬马和斗鸡走马,却时常与鸟兽虫鱼对话,为小姐丫鬟流泪,一时没大没小,一时又摔摔打打。
这些乖张的行为,在世人眼里可不就是有时“似傻如狂”。尤其他那些惊世骇俗之言,“我见了女子,便觉清爽,见了男人,便觉浊气逼人”,还有“鱼眼睛”理论,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有谁能理解。
就连贾府的小厮兴儿都说宝玉,“外头人人看着好清俊模样儿,心里自然是聪明的,谁知里头更糊涂。”宝玉这些与世俗格格不入的言行与性格,可不正是《西江月》里所概括的内容。这些评价看似颇为负面,却是对当时封建社会思想的客观呈现。
在这一点上,与宝玉提出的“女清男浊”思想也颇为一致。因而曹雪芹在赞美闺阁女子的同时,也充满了对封建社会男子的失望和自己一事无成的悔恨:
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实愧则有馀,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
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
《红楼梦》作为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也从很多方面映射了曹雪芹所在家族的兴衰交替。锦衣纨绔之时与饫甘餍肥之日,曹雪芹也曾如贾宝玉“富贵不知乐业”。当富贵荣耀转眼成空,他对自己未能让家族永葆无虞的失责,充满了愧疚。
总之,《红楼梦》并非一味地反封建,《西江月》也非赞美贾宝玉是分封建社会的叛逆者。曹雪芹的确看到了封建社会存在的一些问题,但当家族衰亡之时,他内心对繁华旧梦的逝去不只有忏悔,更有自己的留恋。
曹雪芹作为封建社会的既得利益者,年轻的时候或许就如宝玉,不管怎么尊重和欣赏闺阁女子,但从不敢为金钏儿之死和晴雯被撵等事,去反抗丝毫。当繁华逝去,曹公做不到像宝玉决绝地出家,就只能活在半生潦倒而有负家族之责的悔恨与愧疚之中。
的确是负面评价,不是好像。
一方面,用主流的价值观来看,宝玉是不值得推崇、很值得批判的一个人物形象。
这种谦虚到自贬的态度,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实在是屡见不鲜。好好的儿子不叫儿子,却叫“犬子”——儿子是“犬”,当爹的不就成了“老狗”了?
叫别人“阁下”,意思是我不配跟你对话,只能在你的楼阁下面说话。
送人字画,要说“送某兄补壁”,意思是我的字画配不上你收藏,只能替你遮墙上的瑕疵,跟糊墙纸是同样的价值。
钱钟书《围城》里董斜川为赵辛楣写的对联,干脆就说是:“戏撰疥壁”——我的字联挂在你的墙壁上,像疥疮一样讨厌。
这谦逊得简直离了谱了!
但这已经成为了约定俗成的套话,你也没办法不是吗?
谦虚到自贬的态度,已经深深溶入中国人的文化与血液之中,你也没办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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